半个月后,华阳山上,一位身穿藏青色斗篷的女子,正站立在山巅之上,俯瞰整个封城。她身后站了四名同样身穿斗篷的婢女,还有两名男护卫。
女子眉宇间透着淡淡清华,那浓郁的书香气自她的眉间散发。她转头问道:“阿不,这华阳山上就只有那一座华阳寺吗?”女子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却是很好听。
被叫做阿不的男子低头恭敬道:“启禀王妃,这华阳山绵延百里,层峦叠嶂,山岭起伏。在山脉的外围,地势略低一些的半山腰还有一些个民居,而山脉的内侧和深处,尚未发现有人烟。”
静依点了点头。不错,这正是半个月前进入封城的平王妃,苏静依!她以上华阳寺上香为由,已经在这华阳山上住了近十日了。每日都会出现在不同的山峰上,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司琴上前一步道:“王妃,咱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只怕王爷会担心了。”
静依摇了摇头,轻道:“无妨!他知道我是有正事要做。”
说完,静依再度看向阿不,阿不的个子很矮,皮肤暗褐,卷发,口阔。这是静依到了封城后,元熙派到她身边的,做她的副侍卫长。静依轻问道:“阿不,你不是汉人吧?”
阿不低头道:“回王妃,奴才是僬侥人,奴才五岁时,父母便因为染上了一场瘟疫而双亡,族里的人都以为我也活不成了,就把我放在了山脚下,任我自生自灭,后来,我被司航大人捡到,他禀告王爷后,便替我找了大夫,并且开始教我习武,认字。后来,我便成了司大人的手下,一直待在封城。”
静依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了然。僬侥,也称为僬侥氏,她以前在书上倒是看到过,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通常会被外界称为‘短人’,或者是‘矮民’。朝廷常会将他们征贡来充当奴隶或是梨园小丑,在这个世界的地位是极低的。“你也是个不幸的人呢!不过,比起那些没有饭吃,没有房子住的人来说,你又是何其有幸,遇到了司航!遇到了元熙呢!”
阿不有些激动道:“是呀!王妃说的极是!若不是遇到了他们,阿不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静依转头再次看向那绵延的山脉!现在看着已是比刚来时清楚多了。早上她来时,这山峰上云雾环绕,犹如云端一般,让人顿生飘飘欲仙之感!现在已是接近正午了,清风袭来,太阳也正灼灼地照射着这美丽地华阳山,云雾散去,呈现在她眼前的便是耸入云端的山峰,怪石林立的山崖,还有对面远处一座极为壮观的爆布!从这里看去,极为壮观大气,震撼磅礴!
静依再向下看去,绿树成荫,偶尔有清泉和小型地瀑布在这山脉中穿插着,那清澈的山泉叮咚声入耳,是说不出的惬意!这华阳山也有如此柔美的一面,还真是让人看了流连忘返!
“真美!这样好的景致,这样好的资源,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可惜了?”静依喃喃道。
她的话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有些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座山,有些个树吗?怎么到了自己主子的眼里,竟是成了仙境一般了?
静依不理会众人不解地眼神,只是轻轻一笑,道:“走吧。也是时候下山会会那些夫们小姐们了。”
说完,便转身向华阳寺的方向去了。
进入华阳寺的正殿,大雄宝殿!静依双手合十对一正盘膝而坐,转动佛珠的老僧道:“阿弥陀佛!慧清大师,弟子有事要回去了。特来向大师拜别!”
那老僧起身,施礼道:“施主请稍候。”说完,便从身边的案上取下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手串,双手捧于静依面前,道:“施主天生慧根,对佛法有着极深的领悟力,老纳佩服不已。此佛珠手串,乃是先师生前所有,圆寂前赐于老纳。然老纳终是未能参透佛法,愧对恩师。幸而数日前得施主指点,方能顿悟。这手串,还请施主收下吧。”
静依连忙推却道:“既是高僧遗物,弟子怎敢受用。还请大师收回吧。”
那老僧却是身形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静依道:“施主与佛法有着不解之缘。若施主觉得此物太过贵重,受用不起。那不妨就请施主每月到这寺庙来坐上一坐,与老纳倡谈佛法,亦或是手谈一局,老纳便心满意足了。”
静依点点头,道:“如此,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双手接过慧清大师的手串,直接套在了左腕上。再度与大师拜别,一路下山了。
平王府外书房
元熙坐在桌前,对面分左右两列站了约有七八名的文武官员。平王轻轻地用手叩着书桌,抬眼看了一下这些个老狐狸,面上虽是不显,可心里却是极为地恼怒!
白石拱手道:“王爷,老臣蒙王爷器重,得以任这文相一职,可是这武相一职,事关我封城的安危,还请王爷三思呀。”
元熙一挑眉道:“哦?白相的意思,是说我用人不贤了?”
白石紧道:“王爷,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司航大人只是一名护卫出身,如何能够暂任武相一职?”
元熙笑道:“白相也说了,他只是暂代而已。接下来,本王会在封城挑选合适的人选择为武相。这一点,白相就莫要再说了。本王已命司航在墙内贴了告示,通告全城,本王要在平民百姓中,征选一千名亲兵,届时,本王会命司航来负责训练这些百姓。到时,与封城的一飞虎营、左山营和右山营的人手,比上一比。本王才好挑选合适的武相呀!”
白石一听,立刻上前阻止道:“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呀!王爷乃千金之躯,怎可用一些鱼蛇混杂之辈,还是请王爷在三大营中挑选亲兵为宜!”
元熙摆了摆手道:“不必再说了。本王已然发出了告示,自是不能再行更改了。”说完,又朗声道:“本王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白石还欲再说什么,但是被那宋浩以眼神阻止了。白石无奈,只好愤愤地退了出去。
他们一出了书房,元熙便向椅背上一靠,神情有些松懒地看向了门口,喃喃道:“依依呀,快十日了,你何时才舍得回来呀?”音落,又叹了一口气,轻喊了一声,“出来吧。”
一名黑衣人飘落在元熙对面,单膝跪地道:“主子!”
元熙一抬手,示意那人起来回话。“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了?”
“回主子,无极传来消息,说是再有四五日,咱们暗阁的所有高手,便可全部撤回了。”
元熙点了点头,“眼下,这封城的局势不妙,待封城的局势稳定了,再说其它的吧。白飞那边儿有消息传过来了吗?”
“回主子。白世子那儿传来消息说是那白石的确是与两任护国公一直都有联系。具体的情形,他会派人送来的。”
“嗯。这个白飞的办事速度倒是蛮快的。”元熙小声道。
那黑衣人看了元熙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元熙看了,轻道:“无伤,有何话,直说便是,无需如此。”
那被唤作无伤的黑衣人,又犹豫了片刻,道:“主子,您真的相信那个白飞吗?”
元熙一挑眉,“哦?为何不信?无伤可是有什么想法?”
“主子,那白飞到底是白雄的儿子,是明王李煜的表兄,咱们这样无条件地信任他,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
元熙半眯着眼睛看向无伤,竟是笑道:“无伤是越来越聪明了呢,知道要防人了?”
无伤却是低了头,不语。
元熙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无伤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了吧!至于你说的他与护国公府,与明王的关系,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说完,走至窗前,看着外面的天色,心中却是暗道,依依,今日该回来了吧。元熙在这里稍愣了下神,又转头对无伤道:“其实你没明白白飞要的究竟是什么?他要的是保全整个护国公府,而不是一定要扶持明王!你懂吗?”
无伤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直点着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白世子倒是个聪明人!依属下看,比护国公府里的任何人看的都更为透彻,明白!”
元熙点点头,“是呀!难得的一个聪明人哪。既如此,本王就给他个一飞冲天的机会!至于能飞多高,就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无伤眼神一紧,一个飞身,再度隐身到了房梁。
司画掀了门帘进来,道:“王爷,王妃回来了,请您去文华苑呢。”
元熙一喜,“依依回来了?何时到的?”边问边往外急走着。
司画在后面跟了回道:“王妃刚回府,便吩咐属下过来请您了。现在也不过就是刚进文华苑!”
元熙一听,走的更急了。已是有九日没有见到依依了,心里自然是思念地紧!
进了文华苑,元熙直奔正屋,见海棠正在为她解斗篷,忙上前道:“我来吧。”说完,大手便覆上了那斗篷上的蝴蝶结。元熙轻轻一扯一拉,这斗篷便解开了。元熙将斗篷交给海棠,忙拉了静依的手到榻上坐下,问道:“在山上可还住的习惯?瞧瞧,不过才几日未见,竟是瘦成了这个样子,比在京城时,可是判若两人了!”
静依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夸张?我这不是好好的?山上的景致真是好!与这山下,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你这几日可还好?政务处理的如何了?”
元熙摇了摇头道:“一团乱麻呀!”说着,遣退了众人,便将自己将司航暂任为武相的事情说了,又把白石以及宋浩和彭江达的态度说了一遍。
静依看他眉眼间确是有些疲累,看了看天色道:“要不,先让下人们把午膳备上吧,用过午膳,好好歇一会儿。”
元熙点了点头,却是眯着眼,斜倚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静依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便走到水盆前净了脸和手,又将头上的发给打散了。坐在妆台前,细细地梳着发。
元熙一看静依梳妆的模样,顿时是困意全消!美呀!是真美!小轩台,正梳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呀!
元熙不自觉地便起了身,走到静依身后,伸手拿过了静依手中的象牙梳,轻轻地替她梳着发。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谁也不说话,倒是看起来,一幅郎情妾意,温馨无比的画面!
元熙替她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道:“简单一些罢,反正待会儿要小憩,还是要重新梳的。”
静依笑道:“我是说让你歇息一会儿,可没说是我歇息!”
元熙却是自她身后,将她轻揽了,双手将她的身子整个环住,弯了身子,头枕在静依的右肩上,小声道:“你若是不在,我如何能睡的着?”
静依听了,脸一红,低头道:“你这无赖!莫不是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你都不睡了不成?”
元熙却是低低地笑道:“那倒没有,就是有些想你。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再一睁眼,你不在身边,便再无睡意了。”
静依抬眼看向那铜镜里,映出元熙的俊容。看他的眼下,确是有些发青的样子。不禁嗔怪道:“你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如此的使小性子呢?跟个孩子一样!你也不想想,我是去做正经事,又不是去玩耍!”
元熙有些委屈道:“依依,身为夫君,我想自己的妻子了,有什么不对?再说了,若不是知道你有正事要做,我还真的就扔下堆破事儿,上山去找你了。”
静依瞥了铜镜中的他一眼,笑道:“好了。咱们先去花厅吧,估计午膳也差不多了。若是让人进来瞧见了,你还要不要你王爷的威严了?”
元熙一撇嘴道:“瞧见便瞧见!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与自己的娘子亲热,还犯法了不成?”
静依一听他这话,脸又是一红,右肩一顶他道:“又乱说话!快起来!你不饿,我可是饿了。”
元熙挑了挑眉,颇有些无奈地起了身,看到静依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唇畔微扬,拉了静依的小手,出了文华院,沿着回廊,便到了花厅。
花厅内,饭菜虽还未摆好,可是已是有不少的丫环婆子在那里候着了。而那韩嬷嬷一见王爷竟是一路牵了王妃的手进来,脸色微沉!这王爷身为男子不懂得一些内宅的规矩,可是这小王妃不应该不懂呀?
二人落座后,又有下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菜。
二人的午膳倒是并不繁复,只有六菜一汤,这在王爷这个身分的人来说,已是极为节俭了。那韩嬷嬷在平王身后站了,想要为他布菜,被平王摆了摆手道:“不用,退下吧。”
韩嬷嬷一愣,这王爷用膳竟是不用人伺候了?这哪里还有王爷的样子?
而静依也对一旁的海棠使了个眼色,海棠也知趣地退到一旁了。
元熙夹了一筷子羊肉到静依的碟子里,道:“依依,你在山上这几日每日都是吃素的,今儿便多用些荤食吧。”说完,又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静依的碟子里。
静依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便低头吃着元熙夹给她的菜,这一举动可是把韩嬷嬷给气的不轻呀!这向来都是女人伺候自己的爷们,什么时候成了男人伺候自己的妻子了?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韩嬷嬷脸上不郁,心中也是想着,不行,一定要想法子让这小王妃记得什么是夫为妻纲!韩嬷嬷又环视了一眼这厅内的丫环婆子,暗道,还得想法子把这些个不懂规矩的下人们好好调教一番,实在不行,便直接发卖了,买新的回来就是!
柳杏儿等人在一旁站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被这韩嬷嬷给列入了必须调教一番的名单内。
二人用完膳,便牵了手到后花园去走走,静依吩咐阿不道:“将我的猫儿放出来,这样好的天气,也该让它晒晒太阳!”
阿不应声,将那笼内的已是快有二尺长的小白虎给放了出来。这家伙当时就把跟在静依身后的韩嬷嬷给吓得不轻,差点儿给晕了过去。幸好是被一旁的柳杏儿给扶住了,否则定是要坐在地上了。
韩嬷嬷惊魂未定,竟是出声喊道:“快!还不快将那畜生给打杀了!万一伤了主子可怎么是好?”
韩嬷嬷的话音一落,便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四处一看,原本伺候在元熙和静依身边的下人们都是用一种极为复杂地眼光看着她。韩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韩嬷嬷忙定了定心神,屈膝道:“奴婢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主子恕罪!”
元熙冷了脸不语,只是看向静依,“没吓着你吧?”
静依摇摇头,“猫儿,到我这儿来!”说着,冲着那白虎招了招手,便蹲了下来。
那韩嬷嬷吓得眼睛大睁!只见那小白虎竟是摇着尾巴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狗儿一般,竟是向静依走去,到了静依的脚边,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静依的手。
海棠等人自是习惯了,可是韩嬷嬷和另一名徐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才跟着她们的,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早已惊的是目瞪口呆了!
静依笑着轻拍了拍白虎的头道:“几日不见,可是想我了?”
那白虎竟像是听懂了一般,‘嗷呜’地叫了一声,那副憨憨的样子,好萌呀!
静依笑道:“走吧!咱们去散步。”说完,也不理会旁人,径直向花园深处走去。
元熙却是脸色有些阴沉地待在了原地,转身看向韩嬷嬷,那有些冰冷的眼神,却是将韩嬷嬷吓得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说话了。豆大的汗珠从韩嬷嬷的额上滚落,掉在地上,没入了砖缝中。
经此一闹,这平王府的人再不敢轻易招惹这只小白虎了,这使得本就是兽中之王的小白虎更为的得瑟了!每日若是静依不来看看它,它便在笼内大声的吼叫,甚至是用头撞着铁笼子!可一旦静依来了,将它放出来后,它便在平王府中大摇大摆的惹事生非了!膳房里的鸡鸭,无论生熟都得进了它的肚子。这小家伙,大有大闹平王府的趋势了!
这日,静依正在陪着她的猫儿在后花园散步,一人一虎,这画面听起来有些惊悚,可是看起来,却是十分的和谐!静依在前面走着,猫儿在后面摇着尾巴跟着,若是看到有小鸟儿停在草地上,便一个闪身扑过去!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得手,呃,不对,是还没有得爪过!
一人一虎在午后正慢慢地溜达着消食,身后远远地跟着司琴和司画。便听见远处一声喊声传来:“王妃!小姐!您快等等!”
静依顿住身形,不解地向后看去,见柳杏儿正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
柳杏儿跑过来道:“王妃,您快回文华院吧!不好了!”
静依微皱了眉头,道:“说清楚些,何事不好了?”
柳杏儿喘着气道:“那韩嬷嬷,她,她正在文华院里替您管家呢!”
“什么?”静依微愣,这是什么话?一个嬷嬷,虽说是淑妃赐下的,可也只是个奴婢,如何能替她管家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全了!”静依问道。
柳杏儿点点头道:“是!那韩嬷嬷说咱们王府里的人都太没有规矩了!奴婢没有奴婢的样儿,主子也没主子的样儿!她身为淑妃娘娘赐给王妃的嬷嬷,自然是要好好替您管教的。”
“哦?”静依一挑眉,看来,这韩嬷嬷是想着要规矩了!只是,这是她自己自作聪明,还是是淑妃的意思呢?
静依迅速回转,将猫儿关进了笼子,看着猫儿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笑道:“乖,听话。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便快步的向文华院走去。
这文华院是平王府的主院,占地最大,装修、摆饰也是最为奢华!静依穿过回廊,很快便到了文华院。只是到了门口,还未进去,便听到了韩嬷嬷训斥的声音。
“身为奴婢,就要有奴婢的自觉。既要伺候的主子欢心,也要替主子考虑周全。没的只是一味地哄着主子高兴,眼看着主子做错了事儿却不提醒!这样的奴婢便是未能尽到做奴婢的本分!今儿,我便托个大,多说几句。自今儿起,府里的所有下人都要好好地重新学学规矩,先从文华院开始!你们都是伺候王妃的,若是你们哪里做的不够好,甚至是犯了错,那丢脸的,便就是王妃了!你们可都记下了?”那韩嬷嬷说完,一脸严肃地看向众人。
海棠等人不语,何嬷嬷也只是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
而静依听了她这番话,倒觉得她可能并未坏心,只是有些呆板固执罢了!正想着是否由着她时。那韩嬷嬷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我问你们的话,都听不见?还是听见了,在这儿跟我装糊涂呢?”
海棠等人面面相觑,只好福了身道:“是!奴婢等知道了。”
韩嬷嬷这才点点头,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出来。”
静依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看来,自己对这个韩嬷嬷下的结论,还是为时尚早呀!
被韩嬷嬷点到的,一个是海棠,一个是柳菊,还有一个,是封城当地买来的丫头。三人见被点到,知道定是没有好事,可是人家是宫里出来的,是有品级的,她们也只是心里敢怒,却不敢言,全都有些忐忑地站了出来。
韩嬷嬷看着刚买来的那个小丫头道:“你瞧瞧你这个穿衣打扮,若是出去了,还能见人吗?你是在王府做事,又是在王妃的院子里伺候的,若是你被人笑话了,那丢人的便是王妃了!懂吗?”
那小丫头连连点了头,称是!
韩嬷嬷满意地看了看那小丫头,又走至柳菊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道:“你倒是个标致的。你是王妃的陪嫁丫头?”
柳菊低头道:“是!”
韩嬷嬷看柳菊上身穿浅绿色的长褂,下身穿着略有些灰色的裤子,盘了双丫髻,头上的饰品倒也不多,看起来,倒还是个老实的。
“你今年多大了?”
柳菊轻道:“回嬷嬷,奴婢今年十七了。”
“十七?嗯,也该配个人家了。这样吧,回头,我让人打听打听可有合适的人家,让王妃把你的婚事给办了。也少了桩心事!”
柳菊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跪下道:“嬷嬷,求嬷嬷开恩哪!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着一辈子伺候小姐。求嬷嬷了!”
海棠听了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道:“韩嬷嬷,不知这柳菊犯了何错,您竟是想着要将她打发出去?”
那韩嬷嬷听了,脸色一紧,直直地看着海棠道:“怎么?她不已早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吗?若是不成亲,难不成一辈子伺候王妃?还要真成了老姑娘?知道的说是这丫头自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苛待下人,连个夫家也不给许!这传了出去,岂不是会污了王妃的名声?时间久了,说不定这丫头有了恨嫁的心思,万一对王妃心生怨恨,如何是好?”
海棠一颤,这话倒是说的句句在理呀。而那柳菊却是哭着猛摇着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嬷嬷,奴婢绝对不会怨恨王妃的。”
那韩嬷嬷转头看向她,冷哼道:“哼!你如此坚持不肯嫁人,可是怀了要勾引主子的心思?”
那柳菊吓的顿时跌坐在地,不可思议地看向那韩嬷嬷道:“没有!奴婢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的!”
这柳菊哭的凄惨,一旁的众人听了,皆是觉得有些悲凉之感!
而门口的静依眼神中却是滑过了一抹精光,韩嬷嬷,我倒真是小瞧了你了!
韩嬷嬷不理会仍自坐在地上啼哭的柳菊,转头对海棠道:“你是王妃身边儿的老人儿了。下人们都是恭敬地喊你一声姑姑。可你自问,可当得起这声姑姑?”
海棠不解,问道:“不知韩嬷嬷何出此言?”
韩嬷嬷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我且问你,王妃如今尚未及笈,根本就不可能与王爷同房,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反而还想着法子让王爷留宿在文华院?你们这是起的什么心思?”
说完,韩嬷嬷转头看了一圈,厉声道:“那个叫柳杏儿的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何嬷嬷回道:“许是陪着王妃去后花园看那猫儿了吧。”
一提起这只猫儿,这韩嬷嬷心里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咬着牙道:“什么猫儿?不过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畜生!若是哪日一个不小心,万一伤了王爷和王妃怎么办?你们这些人都是跟在王妃身边多年的,一个个的,谁都不知道劝着点儿,拦着点儿,就知道一味地讨好、奉承!王府养你们有何用?”
“哼!那个柳杏儿,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一门心思就是想着要爬上主子的床!那眉眼间的春色,真以为旁人看不出来不成?”
这话可是说的极为难听了!要知道这柳杏儿虽是奴婢,可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王妃身边儿的得力的人!像她这样身分的人,配个小吏为正妻都是绰绰有余的!
跟在静依身后的柳杏儿听了,竟是气得浑身轻颤了起来,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哗地往下流!静依用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还有我呢。”
说着,便拉起了柳杏儿的手,进了文华院。
因为隔着十几个下人,所以那韩嬷嬷并没有看到静依和柳杏儿进了院子,她正侧着身与海棠说道:“海棠,我知道你向来得王妃器重,听说你家那位还得了王妃交给的蛮好的差使。你的婆婆也是跟着一起来了封城!海棠,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为何不想着自己如何的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反而一门心思的跟在王妃身边儿呢?”
海棠被这话气得一窒,想说却是又说不出来,只能睁大了眼睛,干瞪向那韩嬷嬷。
韩嬷嬷却是恍若未见,冷笑道:“怎么?被我给说中心事了?你要是真为主子着想,就该好好地把你自己的小家给料理好了,让你家的那位,能好好地在外面替王妃办差!而不是总是要担心自己家中的老母可有人照料,孩子又可有人教导!”
海棠气道:“此事,乃是奴婢的家事,就不劳韩嬷嬷费心了。再说了,我家中还有一位才十二的小姑,正好在家中帮忙照应。韩嬷嬷不必担心奴婢的婆婆和孩子会如何!再说了,留奴婢在身边儿伺候的,是王妃!不是您韩嬷嬷,您虽然是宫里头出来的,也有品级,可是到底不是主子!您的意思,自然也就不能代表主子的意思了!韩嬷嬷有句话说的极好,便是,做奴婢就要有做奴婢的自觉!您说呢?”
这韩嬷嬷听了,是气不打一处来呀!好你个海棠,竟然还敢跟我顶嘴了!韩嬷嬷怒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倒是小瞧了你了!原以为你是个老实的,现在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敢与我叫上板了!来人,拖下去,先打上二十板子!我倒是要瞧瞧,你这嘴还利不利了?”
“韩嬷嬷这是要打谁呀?本王妃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静依自那些奴婢身后出声道。
这下人们赶快站至两侧,闪了路出来。这韩嬷嬷一瞧,吓了一跳,这王妃什么时候来的?再一看她身后跟着那柳杏儿,便猜到,定是这丫头去告状了!
韩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却是低头恭敬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静依走到前面看了众人一眼,又看到那韩嬷嬷看似恭敬的态度,心中却是一阵冷笑!韩嬷嬷,你真当我是傻的不成?怎么?想着在我身边安插人手,可又一直是苦无机会,便想出这么一招了?
司琴已从屋内搬出一把椅子,扶了静依坐下。
静依坐定后,看了看海棠微红的脸色,知道这是气的!静依想起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唇畔扬起一抹笑意!不错,到底是自己身边伺候的,没给自己丢脸!
“韩嬷嬷,听说你要将海棠杖责二十,可是本王妃听错了?”静依冷声道。
韩嬷嬷一惊,强作镇定道:“启禀王妃,这海棠不服管教,屡次顶撞!所以奴婢才想着让人教训她一下而已?”
“而已?”静依冷冷道:“韩嬷嬷,本王妃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对你已是极为忍耐了!怎么?今日,竟是想着奴大欺主了不成?”
那韩嬷嬷一听,赶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了王妃着想,才替王妃管束一下!奴婢并无他意!奴婢出宫时,淑妃娘娘曾多次交待,王妃尚幼,身边儿又没有娘家人在,所以要奴婢到了封城后帮着王妃打理内宅,也好维护王妃和王爷的名声!”
“是吗?”静依淡淡一笑,道:“本王妃倒是不知道,王爷和本王妃的名声,还得靠你维护了。”
韩嬷嬷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小王妃会这样说!毕竟自己抬出了淑妃娘娘,那可是平王的养母,是他们的长辈!自己是长者所赐,在这高门大院儿中,除非是她犯了极大的罪过,否则,是不会受到惩罚的。
思及此,那韩嬷嬷又道:“禀王妃,奴婢自问并未做错。一切都是为了王妃的声誉着想。这柳菊已是适合婚配之年,交其配出去,也是人之常情!而那海棠,自己家中的事都料理不好,如何能有心思伺候好主子?所以奴婢斗胆,恳请王妃准了刚才奴婢所求,也算是全了王妃仁慈宽厚的名声。”
静依心中冷笑不已,名声?真以为她会想不明白?静依面上不显,轻问道:“可是本王妃身边儿总不能无人伺候吧!你这一番话,就直接给本王妃打发出去了俩!那本王妃平日里的饮食起居由谁来伺候呀?”
海棠和何嬷嬷皆是看了面上毫无表情的王妃,心中暗道,王妃现在只怕是怒了!否则,不会如此地平静!她们跟在静依身边多年,自是知道,这王妃看似越平静,只怕其怒意就越盛!这一次,只怕那韩嬷嬷,要倒霉了!
要是韩嬷嬷一听小王妃这话,便觉得这小王妃是有松动的迹象了!心中大喜,忙道:“禀王妃,出宫时,淑妃娘娘除了让奴婢和徐嬷嬷好好伺候两位主子外,还另外赏了四名宫婢下来。这四人在宫中伺候淑妃娘娘多年,王妃何不将她几人调拨过来?”
静依的唇畔微扬,果然,你的目的,便是如此吗?只怕,未必吧?
静依轻道:“韩嬷嬷这话说的可是太没有规矩了。她们四人既是同两位嬷嬷一道从宫里出来的,那韩嬷嬷就必定知道她四人是赏给王爷的,可不是给本王妃的!本王妃可没想过要随便动王爷的东西!”
韩嬷嬷微愣,不过转瞬明白过来。笑道:“禀王妃!这四人虽是赏与王爷的,可在这王府后宅,还不一样都是由王妃您来当家作主的?只要您一句话,那王爷平日里如此疼您,哪里会不愿意?”
静依唇角上扬的弧度再度加大了不少!好一个韩嬷嬷呀!这是想着半个多月了,王爷对那四名美人不闻不问,她们是有些急了吧?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怎么?以为能近前伺候我,便能勾走元熙的魂了吗?
韩嬷嬷看那小王妃淡笑不语,心中微微一颤!怎么感觉这小王妃的笑意这么阴森森的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见静依站起身道:“来人,将这韩嬷嬷给本王妃绑了!”
刁奴欺主